《哨遍·高祖还乡》教学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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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上传者:admin 日期:09-06-11 |
会员:huanganna1983 友情提供
(听说有个大人物要还乡了,)社长挨家挨户地通知每个差使:“你们不能以任何借口来请假。”这些差使真不寻常,在缴纳草料时他们必须把草根除掉,又要差夫,还要应付公差,这事儿得认真对待。有的说是车驾,有的说是銮舆,今天要回乡。只见在喧闹的市集里,王乡老拿着个陶托盘,赵忙郎抱着一个酒葫芦,身光颈靓,装模作样充当有钱人,大摇大摆地走着,真讨厌!
忽然,瞎王留叫来一伙不三不四的男女胡乱地吹笛打鼓,好像在欢迎什么。一大队人马从村口进来,前头的人拿着几面旗子,颇威风似的。那些旗子上的图案千奇百怪:有白圆圈里套住一只白兔;有红圆圈里套着一只黑乌鸦;有画着一只学跳舞的鸡;有画着长翅膀的狗;有画着蛇缠在葫芦上……(这些乌七八糟的,太好笑了!)
还有用红漆刷过的叉,用银色镀过的斧头,连甜瓜苦瓜也镀了金色。枪尖挂着明晃晃的马镫,扇子铺了一层雪白的鹅毛。还有那几个穿着奇怪的人,手里拿着一些罕见的器仗。
辕条套的全是马,黄色丝绸做的伞的把是弯曲的。车前站着八个好像判官的人,车后的是随从。还有几个漂亮女子穿着艳装,一样的打扮。
那个大汉下车了,众人马上行礼,但他没有看在眼里。见乡亲们跪拜在地,他赶紧用手扶。我突然抬起头一看,那个我认识的,差点气死我了!
你本来姓刘,你妻子姓吕,你们的底细。你以前是亭长,喜欢喝酒。你的丈人在村教书,你曾经在我屋庄的东头住,和我一起割草喂牛,耕地。
春天你摘了我的桑叶,冬天你借了我的米,我都不知有多少了。趁着换田契,强迫称了我三十斤麻,还酒债时偷着少给我几斛豆。这都是显而易见的,清清楚楚地写在账簿上,现成的放着字据文书。
少着我的钱你在官差内赶紧偿还,欠我的粮食你要从粮税里暗地里给我扣出来。我琢磨着刘三:谁上来把你揪撮住,好好问一下为什么改了姓、换了名,要叫那汉高祖?
高祖还乡:高祖,即刘邦。全曲借用一个乡民的口吻,揭露了“帝王之尊”的虚伪与可笑。
首段写乡中接驾的准备,众人忙碌而“我”独不解,一开头便为全篇定下恢谐,嘲讽的基调。《耍孩儿》、《五煞》、《四煞》三首曲子铺陈车驾的排场,本应是庄严高贵的场面在老百姓看来都怪里怪气,莫名其妙,这实际上讽刺了皇家气派和帝王尊严。《三煞》、《二煞》、《一煞》是数落汉高祖当年的寒酸和劣迹,一下子就揭穿了隐藏在黄袍之后的真面目,而他还在人前装腔做势、目中无人,两厢对比,更觉可笑。《尾》曲是全篇的高潮,“刘三”是作者根据史书杜撰的刘邦的小名,乡民呼出,形神酷似,妙就妙在它粉碎了“真命天子”的神话,所谓帝王之尊在辛辣的嘲笑声中荡然无存。
本篇制作新奇、角度独特,对比手法的运用,揭示本质,具有强烈的喜剧性与讽刺性。语言生动活泼,具有口语化特点、人物形象呼之欲出,具有漫画与野史的风格。
(一)这组套曲写的是汉高祖还乡,作者是从什么角度来表现这个事件的?这样表现有什么长处?
分析:作者既没有把汉高祖作为一个南征北战,一统天下,“威加海内兮归故乡”的英雄来歌颂,也没有从一国之主荣归故里的角度纯客观地描述那种热烈壮观的场景,而是通过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农民的眼睛,勾勒了天子返乡的一幅幅画面。作者构思尤为巧妙的是,他所塑造的这个农民不仅熟悉刘邦的底细,并且在刘邦没有发迹以前,和刘邦还有过一些瓜葛。这样通过他的嘴,对汉高祖嘻笑怒骂,揭露了最高统治者五色锦袍下所藏着的丑恶东西,就显得合情合理了。由于使用了大量符合农民身份的语言,使整组套曲生动活泼,笔锋所至,妙趣横生。
(二)这组套曲按内容可分成几个部分?
分析:可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是第一支曲子,描述村里那些财主阔佬们为迎接汉高祖还乡,所进行的忙忙碌碌的准备工作。第二部分从第二支曲子到第四支曲子,叙述了皇帝车驾进村的豪华热闹的场面。第三部分是第五支曲子到第八支曲子,则是揭露和鞭挞了刘邦早年的流氓行径。也有些文章把这组套曲分成两部分,以刘邦出场为界,前四支曲子为一部分,描述刘邦下车前的种种景象;后四支曲子,则是叙述刘邦下车后,农民对他的鄙视和揭露。
(三)第一支曲子可以看作是序曲,为什么开首说:“但有的差使无推故”,似乎人人都受拖累,可结尾又说:“畅好是妆云大户”,前后是否有矛盾?
分析:起始一句“社长排门告示;但有的差使无推故”,就造成了一种紧张的气氛,社长亲自挨门挨户通知,这次支差,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都不得推脱,看来这差使真是“不寻俗”。什么差使呢?都是劳务差使:缴纳喂牲口的草料,这草料还必须除草根;支应服劳役的苦力。这种苦差使,村里的平民百姓没有一个能免除。为的是什么呢?这时曲子才点题:“又言是车驾,都说是銮舆,今日还故乡”。活脱脱反应出普通老百姓的心情,谁知道是“车驾”,还是“銮舆”,反正我们又得去应付那些苦力活了。
往下笔锋一转,贫苦百姓忙着支应苦役,那些有钱的富户在干什么呢?他们也在忙,不过不是作苦力,而是忙于场面上的应酬接待。你看那王乡老托了个盛献礼物的盘子,赵忙郎抱着个献酒的葫芦。一个个戴着新洗刷的帽子,穿着刚浆过的绸衫,呆呆地站在那儿准备接驾,心里争着要向上献媚,在庄户人看来真正是装模作样。
车驾还乡,全村都忙煞,只不过平民老百姓是为支应差役苦煞,大户人家是为邀恩求宠急煞,目的完全不同。作者正是通过这种对比描述,揭示了封建社会贫富的悬殊,也表现了劳动人民对封建地主的鄙视。
这里要指出的是,“忙郎”在宋元时期是村童的通称,一般不分贫贱。“赵忙郎”意即赵家的孩子,从曲子前后内容看,当是富户子弟。
(四)皇帝外出的车驾是非常威武壮观的,可我们在读二至四三支描写这种场面的曲子时,感觉到异常滑稽可笑,这是为什么?
分析:作者通过旁观者的眼睛,层次井然地描写了皇帝出巡那种威严盛大的场面。你看当瞎五留引着一帮不务正业的家伙,胡乱地吹笛擂鼓奏起乐来,宣告皇帝车驾到达时。先来的是一彪仪仗队,引头的是彩旗队,许多面旗帜迎风舒展,有月旗、日旗、飞虎旗、凤凰旗,还有蟋龙戏珠旗,各种图案,五颜六色,真让人目不暇接。紧接着是一队兵器,有叉,有斧,有金瓜锤,有朝天 ,光彩耀眼,威势逼人。再下来的是引道的鹅毛宫扇。最后是皇帝乘坐的车子到了,驾车的一色都是壮马,车上用黄色丝绸做成圆盖,车前八个大官导驾,车后跟着一群捧着皇帝用物的内侍,还随着一群嫔妃宫女,真是好大的气派。
然而,这个旁观者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民,也许他一辈子都没离开过村子,根本没看到过这些人物和东西,他是用自己掌握的那点知识来观察和理解这一切的,所以就像通过哈哈镜观察世界一样,一切都走了形。那些有着吉祥意义的皇室旗帜,在他看来只是白环套住个兔子,红圈打住个乌鸦;凤凰,他以为不过是只在跳舞的鸡;飞虎,他看了还觉得可笑;狗干吗要插上翅膀;而那象征帝皇的龙,他觉得和蛇也没啥区别。那些光闪锃亮的武器,有些他是从来没看见过,只能拿自己所熟知的事物去猜想,于是金瓜锤成了甜瓜苦瓜,朝天成了倒放的马鞍,显得那么不伦不类。东西怪,人也怪,穿了些稀奇古怪的衣服,一个个板起面孔,没有一点表情,就像是庙里的菩萨装模作样。
经他这么一“理解”,这支威风凛凛的皇家仪仗队,就变成了耍把戏的队伍了。使人读来,感到忍俊不禁。但是掩卷深思,又感到合乎情理。作者正是通过这些扭歪了的形象,表现了人民对封建统治者嘲讽和鞭挞。
(五)套曲写的是高祖还乡,为什么主角不很快出场,而要用一大半的篇幅去写支差迎驾,銮舆仪仗之类的场面?是否有点走题?
分析:这是一种反复铺陈欲抑故扬的手法,目的是为了造成戏剧性的效果。车驾来到以前,全村男女老少,不管是穷人还是富户,都忙得不可开交。虽然这个农民还搞不清“车驾”和“銮舆”是怎么回事,但看这忙乱的劲,猜想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要来了。接下去连着用三支曲子写仪仗车队,虽然描写的是威武盛大的场面,但作者着意是写那个至此还未出场的人物,这样豪华威严的气派,来的肯定是个非凡的人物。然而当读者按这个思路去推想时,却突然来了个大转折。
第五支曲子,主角上场了,但这时作者还未点出他的身份。一方面是为了情节发展的需要,另一方面从当时的场景来看,这样写也合情合理。皇帝驾到,百姓都得下跪恭迎,来不及仔细辨认,所以最初给人的印象只是外形:一个大汉,(这是农民的口语,但是很真实,一年四季从事农耕的老百姓判断一个人,第一眼是看他长得壮实不壮实。)而且架子极大,“觑得人如无物”。待到跪拜之后,抬起头来仔细瞧,“觑多时认得”,这才认出那大汉是谁。可是到这时作者还不点破究竟是谁,只用一句包含着许多问号的话“险气破我胸脯”收尾。这句词好像奇峰突起,带起了无穷悬念,激起读者急切要求了解其中原委的欲望。
(六)第六、七两支曲子是写刘邦的出身和经历的,这样写的用意是什么?
分析:第六支曲子是写刘邦的出身。起首一句,直截了当指出:你本身姓刘,你妻子本姓吕。什么皇帝、天子,什么汉高祖或其他尊号都瞒不了我。这样立刻就给读者一种印象:“我”是个知根知底的人物,所说的事应该都是可信赖的。
接着叙述了刘邦的身世,意在指出,你一家都是平民百姓,种过地,喂过牛,丈人读过几卷书,但也只不过教个村学而已(有的文章把“你丈人教村学,读几卷书”,解释为“胸无点墨”。纯属臆测)。你和“我”没有什么两样,今天却大耍威风,大摆架子,你昂首阔步,目中无人,我却得恭恭敬敬,下跪叩头,这怎么能叫人不气恼。
除这层意思外,作者还有更深的含意。皇家史书记载,刘邦出生前,他母亲“梦与神遇”,当他挥剑斩了白帝子后,就决定了他这个赤帝子必然将来要当皇帝的命运。他出生后,上空总有祥云伴着他。这种非凡的出生就决定了他辉煌的前途。岂止是刘邦,一切帝王登基后,那些曲意奉承的史家,总要编造出无数谎话来,意在说明这是天命。而雅景臣却敢于打破这种谎言,指出皇帝和平民百姓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这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向皇权的一次挑战。
第七支曲子是叙述刘邦在村里的所作所为,着意在揭露刘邦的隐私(当然是皇帝最忌讳的东西)。春采桑(这里的“采”,可理解为“借”,因为借桑叶得到主人允许后,还要自己去采),冬借粟,其间零零星星借支的米麦数也数不清。说是借,实质是拿,从来没见归还过。经手换田契(因为刘邦是亭长),却借机勒索三秤麻,这不是无赖吗!说是还酒债,又乘机偷去几斛豆,真正是流氓!这些不是“我”胡编乱造,都有帐本、借据可查。斩钉截铁的语句,使人深信不疑。欠帐不还,还要我跪拜,怎不气破肚皮!一个被达官贵人捧入云端,至高无上的人物,原来有着这么许多劣迹,剥开他虚假的神圣外衣,说到底,这皇帝还不如一个正直的平民百姓。对最高统治者进行这样淋漓尽致的揭露和无情的斥责,表现了作者进步的思想和胆识。它的积极意义在于告诉读者,皇帝并不是什么真命天子,他和普通老百姓一样,甚至还不如老百姓。
(七)结尾一曲可以说是全组套曲的高潮,特别是最后三句:“白什么改了姓,更了名,唤做汉高祖”,更是余味无穷。怎样理解这个结尾呢?
分析:汉高祖还乡,结尾结在向他要帐上,这实在是意想不到的结局。而且最后三句意在指责他至今还想赖帐不还,更使人料想不到。但仔细想来,却又是合情合理的。
套曲起首写圣驾要来,因为刘邦做了皇帝,要避讳,村里人当然不能直呼其名,只是恭恭敬敬地称高祖皇帝。而对一个普通农民来说,搞不清汉高祖是谁,还以为是另外一位大人物。及至见面仔细辨认,才认出来这个高祖,原来就是刘三。那刘三干吗要改名汉高祖呢?于是“我”从自己切身的遭遇出发,很自然地就会认定改名是为了躲债赖帐。这是符合“我”作为一个普通农民的心理特征的,在“我”的眼里,始终把刘邦看作是个流氓,作者也自始至终抓住刘邦的无赖行径做文章,把其写成一个丑角(包括对仪仗队扭曲的描写,渲染了一个丑角登场的气氛)。这样全套散曲尾首呼应,而且更加强了嘲讽和抨击的力量。
同时这结尾一曲,也最后完成对“我”这个人物的形象塑造。一方面明确表明欠的债要还,而且提出了还债的具体办法,另一方面又故意揶揄刘邦,不想还债也不要紧,谁又会揪住你不放呢?你尽管堂堂正正地叫刘三,干什么平白无故偷偷改姓更名,“唤做汉高祖”(他并不了解“汉高祖”这个尊号和刘邦这个名字之间的关系)。在老百姓看来改姓换名实在是不光彩的事。这样就充分表露了“我”这个人物正直朴实,泼辣敢斗,同时又诙谐幽默。是个十分成功的喜剧人物。
汉高祖是刘邦死后的尊号,作者却故意把这尊号放在刘邦生前,一则是因为这个尊号已为大家所熟悉,这里借用一下;二则活人为了赖债,竟然要用死人的尊号,不仅具有强烈的讽刺意义,也增加了喜剧的效果。
(八)这套曲子塑造了几个栩栩如生的人物,这在元散曲中还是不多见的。这些人物为什么会具有这么高的艺术价值呢?
分析:作者在塑造人物时,用的是近乎漫画化的笔法,粗粗勾勒几笔,就显示出了这个人物的主要特征,虽然近乎夸张,但又是真实的,给人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最成功的当然数“我”,作者对他的外形完全没有作任何描绘,但读了这套散曲,几乎就有一个真实的人在眼前活动。第一首曲子从他对支应苦差的抱怨,和对富户的嘲讽,就可以判定他的身份是普通农民。以后的三支曲子可以看出他的见闻实在有限,没见过世面,一辈子是在村里劳动。同时他的性格是风趣开朗的。再往下几支曲子,则又可以判断他和刘邦的关系,估摸出他的年岁来。同时又可以看出他那种直率认真,不怕天、不怕地,敢说敢为的性格。这是一个普通农民的典型,通过他的嘴,作者说出了广大百姓想说又不好说的话。
其次是刘三。作者几乎只用一支曲子,抓住了他的几个细节,就画出一个好酒闲散无赖的画像。
除此之外,如王乡老、赵忙郎等,虽然只用了一两句话,也活脱脱画出了那种得意洋洋,又要强装惶恐恭敬,装模作样的小丑式的脸谱。
(九)这篇套曲构思的新奇处表现在哪些方面?
分析:构思新奇是这篇套曲的最大长处,也是该曲传诵不衰的主要原因之一。它的新奇处表现在如下两个方面:一是选取了一个新奇的视角。这一视角给作者的描写和叙述带来许多方便,从而使作品具有了意想不到的艺术魅力和讽刺效果。假如由作者直接叙述,那么“飞虎旗”怎么能说成“狗生双翅”呢?而改为由乡民这一观察认识角度叙述就可以了。作者以乡民的“无知”为手段,将皇帝的仪仗、銮驾、导驾官等被认为是神圣威严的东西及大人物变成了滑稽可笑的嘲讽对象。二是作者大胆想象,采用童话式的处理方法,将乡民见皇帝时,当众揭皇帝的老底,数说皇帝的种种丑事,并逼皇帝还债这种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出现的情景写在曲中,借助童话式的夸张性和荒诞性扫尽皇帝的威风,把他的劣迹一一抖搂出来。使读者明白,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汉高祖刘邦原本不过是个村夫酒徒和流氓无赖。以上两个方面是该曲构思的新奇独特之处。
10.该曲在语言上的主要特色是什么?
分析:语言的主要特色有两点,一是通俗性。通俗性是元曲的“本色”特征。凌蒙初在《谭曲杂剳》中说:“自成一家言谓之‘本鱼’,使上而御前,下而愚民,取其一听而无不了然快意。”这里强调的是通俗,要求人人都听得懂。该曲这一特点是很鲜明的。全曲俗语、口语用得很多。二是趣味性。语言的趣味性表现在用语很形象、描摹生动风趣。如“鸡学舞”,“狗生双翅”,“蛇缠葫芦”,徐渭在《南词叙录》中说:“常言俗字,扭作曲子,点铁成金,信是妙手。”本篇曲用常言俗字达到了点铁成金的水平,增添了曲子的民间性、通俗性,给读者以诙谐感和轻松感。
(十一)曲子的思想的进步性主要表现在哪里?
分析:这篇套曲思想的进步性主要表现在蔑视皇帝,否定皇权的思想倾向上。曲子中的乡民不仅不尊重刘邦,反而当众抖搂刘邦的丑事,使皇帝“原形”毕露,否定了皇帝不是什么奉天承运、高贵得不可侵犯的圣人。曲子中的被嘲弄的皇帝刘邦,只不过是作者借以调侃讽刺皇帝的艺术形象,作者正是通过否定刘邦而表现了他否定皇权的思想。
本文主要写的是元朝的现实,从“社长排门告示”的制度到“皇帝仪仗队”的规格,全是元朝的规章和现实。作者是元代人,对元朝的规章熟悉,笔下大写元代现实是不言而喻的。
但是,“高祖还乡”确实有汉朝的影子,汉高祖是汉朝的开国皇帝,他上台前确实有些流氓无赖行径,这和本文的内容是完全一致的。
还应指出的是,它所反映的现实在封建社会中有普遍意义。比如,流氓无赖打天下、坐天下、二千年的封建社会就代不乏人。至于“皇帝一出,山摇地动”的场面,简直是家常便饭。
总之,本文写的是元朝的现实,确实有汉朝的影子,反映的现实在封建社会里有普遍意义。这就是《[般涉调]哨遍•高祖还乡》的积极的思想内容和认识意义。
不过,艺术的真实毕竟不同于历史的真实,敢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皇帝的面揭皇帝老底的“村民”,我们在历史上尚未听到,要说清这个问题,就必须讲讲本文的艺术风格。
睢景臣的《高祖还乡》的艺术风格是粗犷朴野、幽默泼辣,是“嘻笑怒骂,皆成文章”。由于文章风格的需要,它故意通过一个质朴、天真、无所畏惧的农民的所见、所感、所言、所行来揭示“高祖还乡”的盛举。吓人壮胆的仪仗,在质朴的农民的眼里、心里不可理解,用生活经验稍加形容,就剥光了皇帝庄严神圣的外衣;而要揭本质,就不得不把“村民”写成有钱、有粮、有地、有房的富裕户了,这样写,完全是为了揭露无赖刘三老底的需要。《陌上桑》中罗敷的装束,《孔雀东南飞》中刘兰芝的打扮也是这样,一为表达需要,二是民歌特点。睢景臣的《高祖还乡》虽是文人之作,但元曲广泛吸取了民间养料,和农民生活息息相关;全文的大量口语、俚语都说明了这一点。这样写,不但真实地传出人物的感情,使人感到声音笑貌如在眼前,而且这样揭刘三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我们历来反对给艺术人物划阶级、定成分。退一步讲,即使从全文来看,揭刘三的“村民”也决非什么“土财主”,因为这个“村民”非常纯朴坦率,他对统治阶级的一切虚伪的仪制,一无所知。他好奇地凝望着他们,并且给自己作出种种天真的解释。尽管在客观上他一针见血地道破了这些仪仗的真相,但这并非他的本意。在他,这一切确乎是深深的困惑。当他愤怒时,非常耿直,能毫无顾忌地揭发一个封建皇帝的猥琐的真面目,他丝毫不因为对方是一个皇帝而略有恐惧、忌惮。这种朴实、天真、坦直、倔强、勇敢的精神,正是古代劳动人民最优秀的品质,这些品质在剥削阶级身上能找到吗?
以前的流氓,现在竟然连名姓都不许人叫了,对皇帝刘邦,包含着深深的蔑视和憎恨;对皇帝的爪牙,如“瞎王留”、“乔男女”、“乔人物”也深恶痛绝。应该说,在这一人物的性格中,作者已经集中表现了被压迫阶级主要的精神气质。
“村民”骂皇帝,中外文坛少见,而睢景臣却在《高祖还乡》中淋漓尽致地写出来了。
(一)《史记•高祖本纪》中的有关记载。
1.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仁而爱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作生产作业。及壮,试为吏,为泗水亭长,廷中吏无所不狎侮。好酒及色。常从王媪、武妇贳酒,醉卧,武妇、王媪见其上常有龙,怪之。高祖每酤酒留饮,售数倍。及见怪,岁竟,此两家常折券弃债。
2.未央宫成。高祖大朝诸侯群臣,置酒未央前殿,高祖奉玉卮,起为太上皇寿,曰:“始大人常以臣无赖,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今某之业所就孰与仲多?”殿上群臣皆呼万岁,大笑为乐。
3.高祖还归,过沛,留。置酒沛宫,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纵酒,发沛中儿得百二十人,教之歌。酒酣,高祖击筑,自为歌诗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令儿皆和习之。高祖乃起舞,慷慨伤怀,泣数行下。谓沛父兄曰:“游子悲故乡。吾虽都关中,万岁后吾魂魄犹乐思沛。且朕自沛公以诛暴逆,遂有天下,其以沛为朕汤沐邑,复其民,世世无有所与。”沛父兄诸母故人日乐饮极欢,道旧故为笑乐。十余日,高祖欲去,沛父兄固请留高祖。高祖曰:“吾人众多,父兄不能给。”乃去。沛中空县皆之邑西献。高祖复留止,帐饮三日。
《[般涉调]哨遍 高祖还乡》是元代著名套曲之一。“高祖还乡”是一个真实的历史事实,《史记》《汉书》均有记载。元曲中写“高祖还乡”这件事的很多,有白朴的《高祖归庄》,张国宾的《歌大汉高祖还乡》等。但睢景臣的这首《高祖还乡》却成为当时压倒各家,技盖群芳之作。究其原因是:作者在元代生活的基础上,取材于史料,却又别出心裁,透过正史的表面文字,抓住问题的实质,以辛辣的讽刺,出尽了这位汉高祖的洋相。构思新奇,不落窠臼。
一、立意新。本曲不像其他以写皇帝为题材的文章,目的是为帝王歌功颂德,往其脸上贴金。在作者的笔下,本文中的刘邦却成了一个流氓无赖。当过亭长,嗜酒贪杯;曾经替人喂过牛,耕过地;买办田地文书时,趁机敲榨勒索;偷量别人的豆子来还酒债。作者毫不留情地揭下了那层蒙在封建统治者脸上的神秘面纱。
二、构思奇。作者选取了一个独特的庄稼人的视角,以一个虚构的富于戏剧性角度来写刘邦还乡的盛大场面,揭示刘邦发迹前的所作所为。套曲开篇便制造了许多悬念,使乡民惶惑不解:社长通知这差使不寻常,不能推脱;喂马的草料要除根,听说皇帝的车驾要回故乡;王乡老、赵忙郎穿戴一新,忙得不亦乐乎。[耍孩儿]则表现了庄稼人眼里皇家仪仗队的到来。从这段开始,所有高祖还乡事件的过程都是透过一位老汉眼中道出,金瓜银斧,卫士嫔妃,对他来说都是新奇而陌生的。[三煞]中称刘邦为大汉,也是庄稼人的口吻。最后几煞揭示刘邦的根底,则成了庄稼人内心的独白。
三、语言平实朴素,又尖锐泼辣。曲中运用许多农民口语,真实地传出人物的感情,使人感到他们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如,“新刷来的头巾,恰糨来的绸衫,畅好是妆么大户。”“这几个乔人物,拿着些不曾见的器仗,穿着些大作怪衣服!”这些平实的语言又透出一种辛辣的讽刺味。代表汉宫威仪的旌旗上的图腾在村民的眼中成了圆圈中的兔子,乌鸦,鸡在跳舞,狗长出了一双翅膀,蛇缠在胡芦上。这其中又流露出村民对帝王威严的一种蔑视。仪仗队里的兵器成了农村日常生活中叉、斧、瓜、马镫,又是何等的滑稽好笑。“导驾”的官员成了天上的判官,打杂的内官成了送东西的差役,作者对他们进行了有力的讽刺。揭示刘邦底细时,语言更是针针见血:“你本身做亭长耽几盏酒;你丈人教村学读几卷书”,而且还“与我喂牛切草拽坝扶锄”;“强称”、“偷量”、“私扣除”等动词犹如一颗颗炮弹投向封建最高统治者。结尾处“白什么改了姓,更了名,唤做汉高祖!”,“汉高祖”是刘邦死后的谥号,虽不合理,却十分有趣,同样具有很强的讽刺意味。
背景简介:
刘邦本是丰邑人,当过秦朝的一名小小的亭长。他的父兄都是自己耕田,他却好酒贪色,不爱劳动。陈胜吴广起义时,他占据沛县,响应起义军。后来他的势力逐渐强大,打破了秦的京城。在他与项羽争夺农民起义胜利果实的战争中,打败了西楚霸王项羽,统一了全国,做了汉朝第一任皇帝,历史上称为太祖高皇帝,或者简称汉高祖。
高祖还乡这一史实在司马迁《史记•高祖本纪》上有一段文字,从这一段叙述来看,高祖回到沛县时是十分热闹的,沛县的老百姓对他也是非常热情和亲切的。并说他“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纵酒,发沛中儿得百二十教之歌。酒酣,高祖击筑,自为歌诗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令儿皆和之,高祖乃起舞。”还说: “沛父兄诸母故人日乐饮极欢,道旧故为笑乐。十余日,高祖欲去,沛父兄因请留高祖。”后来高祖“张饮三日”。睢景臣却没有歌功颂德,而是从高祖本纪中所记刘邦少年时的无赖行为生发开去,从另一个角度,以一个曾经与刘邦有过瓜葛的农民的口吻,用辛辣幽默的民间语言揭露他发迹以前的行径是流氓,不是龙种,来勾画这个流氓皇帝衣锦还乡的场面,表现了作者对皇帝的蔑视,这就是当时所谓制作新奇之所在。特别是在元代,阶级压迫与民族压迫都很深重,汉人列在蒙古人、色目人之下,知识分子的地位更是低下,有“九儒十丐”的说法。这套套曲虽是写刘邦,却把刘邦这个皇帝典型化了,作者蔑视、斥责是就不止是历史上的刘邦,所表现的是人民群众敢于对强大统治者的挑战,这是它的积极意义所在。
这套曲子由八支曲子组成,大体可分为三部分。
第一部分: 写汉高祖来到村前,村里一片忙乱。
第一层: 社长派差摊税,农民议论纷纷的忙乱情况。
社长挨家挨户在粉壁上写通知,说这次差使不寻常。只要有差使派下来都不能借故推脱,一边要交纳除了根的草料,一边又要派差,都必须负担。这样差税齐下,反复强调,在农民的眼里不知道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发生了。“车驾”、“銮舆”本来是皇帝坐的车子,历来就把它作为皇帝的代称,但是农民们不知道。他们却在莫名其妙的议论纷纷,互相传说“车驾”“銮舆”要回故乡了。“又言是车驾,都说是銮舆”,又表现了农民在心里嘀嘀咕咕的纳闷着不知究竟是谁回来的心理状态。同时也为以后汉高祖的出现埋下伏笔。
第二层: 写王乡老、赵忙郎一个手里捧着个瓦台盘,一个怀里抱着个酒葫芦在等候接驾。
这里用“新刷来”、“恰糨来”、“畅好是装么大户”等口语勾画了农村中王乡老、赵忙郎一类的人装模作样、趋炎附势的丑态,表现了这个农民对这种人的厌恶情绪。
第二部分: 写皇帝仪仗队进村的场面。
元代仪仗队中有马鼓队和金鼓队。皇帝出巡的时候,装饰华贵的马鼓队和金鼓队与旗队走在前面作先导。旗队过后就是仪仗队中的兵器,接着就是皇帝的车马,车前有八个由御史大夫、御史中丞、侍御史、翰林学士、黄门侍郎等大官组成的导驾队伍,车上坐着皇帝,一把曲柄黄伞遮盖在皇帝的头上,车后是捧着香案、交椅、水盆、唾盂、净巾等的扈从官,还有随行的妃嫔等。这里也是按这个规定顺序来写的。“一伙乔男女”,是指吹吹打打奏乐的人们。说“乔男女”、“胡踢蹬”,表示对他们瞧不起。皇帝的乐队在这个农民眼里看来是一伙怪家伙在瞎折腾。那些绣在旗上歌颂文治象征祥瑞和神圣的神禽仙兽,都是些农村中常见的兔、鸟、鸡、狗、蛇。那些炫耀武功,显示天威的兵器,只不过是农家常用的叉子、斧头、马镫和常吃的甜瓜、苦瓜。至于那些导驾官,不过是几个冷漠无情的天曹判官,扈从官就是递送夫,那些尊贵的随行妃嫔成了多娇女。总之,一切庄严神圣的外衣,在这农民眼里全被剥光了。堂皇富丽的仪仗队,成了一群荒唐可笑的人,这种化神奇为腐朽的讽刺手法是辛辣的,意味深长的。
第三部分:写见驾、骂驾。
第一层: 写见驾。
在仪仗队过后,汉高祖出现了。这里三次称汉高祖为“那大汉”,真是不敬得很,但也表现出这个农民到此时还没有弄清来的人是谁。看到众乡亲都向他跪拜,而他只是欠欠身,十分高傲,并不尊重他们。突然抬头一看,这个农民差点气死了,原来被人们被称作“车驾”、“鸾舆”的就是无赖刘三。这里呼应了开头的疑问。
第二层: 写骂驾。
情节至此也急转直下,从讽刺挖苦变成了指名道姓的愤怒揭露和斥责,把刘邦的出身和过去的丑事一口气不停地都数落了出来。刘邦并不是什么龙种、赤帝子,而是和他们一样出身于农家的人,不过刘邦还是一个好酒贪杯,明借暗偷,敲榨勒索,样样都干的流氓。这样一数落,皇帝头上的灵光也被抹掉了,“有甚胡突处,明标着册历,见放着文书。”这几句话把事情说到了十分,真可谓淋漓尽致,不留余地。这样,又把刘邦从皇帝的宝座上推了下来。在这个农民的眼里流氓摇身一变成了皇帝,皇帝的公开税赋不过是流氓的敲榨勒索。在[尾]中更逼进了一层,转向刘邦索债,说“差发内旋拨还”,“税粮中私准除”都可以。最后结尾“谁肯把你揪捉住? 白什么改了姓,更了名,唤做汉高祖! ”似乎刘邦是为了赖帐才改名换姓称作汉高祖的。其实,汉高祖是刘邦死后的谥号,也不是刘邦活着时的称谓,所以这一句很不合情理,但是非常出奇、有趣。这在抒发感情上也达到了高潮。
小结:
一、结构严谨,层次分明:
全文八支曲子分为三层意思: 先写社长告示,乡民被迫迎驾的忙乱情景;接着又对刘邦极其奢华的仪仗队进行嘲笑和讽刺;最后嘲讽刘邦骄傲丑态及揭他的老底,数落他的无赖行径,及表示对他的蔑视。全篇浑然一体,错落有致, 有一气呵成之感。
全篇是叙述高祖还乡这件事,也用简洁的笔调,勾画了社长、王乡老、赵忙郎、刘邦等几个人物,在描述还乡的过程中,还通过一个农民对这件事的观察、解释,刻画出一个性格豪爽、奔放、粗犷、朴素、无所畏惧的农民形象,构成了这篇作品在写作上的特色。
二、语言诙谐、幽默(使用口语、俚语):
比如用“白胡阑套住个迎霜兔”、“红曲连打着个毕月乌”、“鸡学舞”、
“狗生双翅”、“蛇缠葫芦”等一系列幽默诙谐的语言来描写日、月、龙、虎、凤五面旗,这就富有讽刺的意味。元曲最大的特点是使用口语、俚语,读起来明白、流畅、生动,与唐诗宋词用语力求典雅完全不同。由于口语运用得好,使人物性格特别鲜明清晰。
三、动作传神:
本篇全文只有457 个字(不计标点符号),但却塑造出了一些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比如: 作品主人公的形象之所以能呼之欲出,使人如见其人,如闻其声,如见其面,就是由于作者善于运用“猛可里抬头觑,觑多时认得,险些气破我胸脯”等一连串传神的动作,和运用了“你须身姓刘,你妻须姓吕,把你两家儿根脚从头数”等个性化的语言。汉高祖刘邦的形象也就是如此。“那大汉下的车,众人施礼数”,“那大汉觑得人如无物”,“那大汉挪身作手扶”,“强称了麻三称”,“偷量了豆几斛”等等传神的动作,才使人们不仅看到他今天那非常骄傲的模样,而且还看到了他过去的无赖行径,他的形象使人难以忘却。
四、本文的局限性:
在揭露刘邦的“根脚”时,把“喂牛切草,拽坝扶锄”作为出身低微卑贱的标志,显然是不好的,是作者受历史局限的表现。
本曲所写刘邦称帝,平定天下后返回故乡的情况,在 《史记》、《汉书》中均有记载。据 ( 史记•高祖本纪》载:公元前 195 年 7 月,刘邦平定了淮南王英布的反叛后,回朝途中经过故乡沛县,逗留了十几天,君臣相见甚欢。 “高祖还归沛,留。置酒沛宫,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纵酒。……酒酣,高祖击筑,自为歌诗曰: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 ”\'意气豪举,慷慨激昂,显示出开基立业的一代雄主的精神风貌。
本曲是以此史实为题材而创作的一个文学作品,作者以想像、夸张的手法,从一独特的视角出发,通过一位乡民的口吻,讲出了他所看到的刘邦返沛的滑稽情景。
整个套曲分为五层。
首曲为第一层,写高祖未到时一群趋炎附势之徒准备“迎驾”的丑态:社长在忙着布置差役打扫街道,修整行宫。乡老“执定瓦台盘”,忙朗“抱着酒壶芦”,忙得不可开交。而且,他们还说些这位乡民听不懂的“车驾”、 “銮舆”之类的话,又刷新头巾,又糨衣,装模作样,阿谀奉承之丑态呼之欲出。
[ 耍孩儿 ] 、 [ 五煞 ] 为第二层,写刘邦的仪仗队。
[ 耍孩儿 ] 写乐队和旗队。旗队中的五色旗分别画有日、月、凤凰、飞虎、蟠龙的图案。
[ 五煞 ] 写皇家所特有的铺张的仪仗,如戟、斧钺、金瓜锤、朝天镫、宫扇等。
这乡民不懂得这些旗帜、器械是代表皇帝的尊贵和神圣,只是根据自己的见识来胡乱解释一番。
皇帝奢华的仪仗成了这乡民眼里的“杂耍”家什,整个仪仗队在他的眼里成了穿着“大作怪的衣服”的“乔人物”,显得滑稽可笑。
[ 四煞 ] 为第三层,写刘邦的侍从。车驾前的导驾像泥捏的判官一样严肃、呆板,车驾后的那些宦官和宫女也是面无表情。这里用“天曹判”、 “递送夫”、 “多娇女”来对导驾、侍从、宫女进行嘲讽和鄙视。可是作者的笔锋仍然暗刺向皇帝。
[ 三煞 ] 为第四层,直接写刘邦。刘邦在前呼后拥之下到来,众乡老、乡官忙着迎拜刘邦的神情,
以及刘邦视乡党如无物的作派,一尊一卑,一傲一恭,形成强烈的反差,也令这乡民极度反感。连用三次“那大汉”,表现出他对对方的憎恶和鄙视,压抑在心中的情绪呼之欲出。终于等到他认出刘邦的面目后,他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大声骂起来。
[ 二煞 ] 至末尾是第五层,是这乡民抖出刘邦的根底; [ 二煞 ] 说刘邦是一个小亭长,一个酒色之徒,一个也和他一样“喂牛切草,拽坝扶锄”的庄稼汉。这就戳穿了所谓“奉天承运”的天子天命的谎言。
[ 一煞 ] 进一步揭露这位皇帝的无赖行径,一口气把刘邦干过的一系列的死乞白赖、坑蒙拐骗的勾当揭发出来,把皇帝身上的神光褪得一千二净,露出他的流氓无赖本相。这乡民还指出自己的指责并没有半点不实之处, “明标着册历,现放着文书”。 [ 尾声 ] 再进一步揭发皇帝假公济私,中饱私囊。最后用滑稽的笔调质问刘三为什么改名换姓,“唤作汉高祖”。是不是因为坏事、丑事做得太多了,想用这办法一笔抹掉呢?在这个乡民的眼里,至高无上的皇帝简直就是一个小丑,刘邦的衣锦还乡犹如一出闹剧。全曲通过巧妙的构思以及诙谐的笔调,把高祖还乡这个历史事件演绎成荒谬与滑稽,对那些人一阔脸就变的政治暴发户极尽讽刺和嘲笑之能事,揭开了皇帝道貌岸然的外衣,可谓元曲中独一无二的优秀讽刺作品。
(3) 精华鉴赏。 ①构思新奇,嬉笑怒骂,是本篇的最大特点。作品虽是散曲,却采用了戏曲的代言体形式,从一个熟知底里的乡民的眼光来写刘邦还乡的情况,看似嘲笑乡民愚昧无知,“有眼不识泰山”,实质是选择了一个独特的角度来表现对皇帝的大不敬。踌躇满志、趾高气扬的刘邦,及其炫耀威仪的还乡盛典,通过乡民眼睛的折光,全都变得滑稽和荒谬,失去了封建皇帝的神圣和庄严。这种构思新奇巧妙,独出心裁,作者借乡民之口,对封建皇帝嬉笑怒骂,使作品充满了喜剧色彩。
②叙事与抒情完美地结合起来。叙事过程中,字里行间洋溢着乡民的强烈的情感。而叙事的方向与方式也受到情感的控制。比如,这乡民一旦认出刘邦的面目后,一气之下便揭露出刘邦的根底。另外,他对村民的阿谀奉承、铺张的仪仗队以及刘邦的做派极为反感,所以扣在他们 ( 它们 ) 头上的副词和形容词也极富感情色彩,叙述的口吻充满嘲讽和轻蔑。
汉高祖还乡,这在历史上实有其事,《史记》和《汉书》都有明文记载。大意是说,汉高祖刘邦在当了皇帝后的第十二年冬天,曾趁平定淮南王英布叛乱的机会,回到故乡沛县,和父老们喝酒,还作了一首著名的《大风歌》,其中有“威加海内兮归故乡”的句子,颇为志得意满地炫耀了一番。睢景臣就是根据这一点因由,虚构了一个汉高祖“车驾荣归”的场面的。但他却不从歌颂的角度写,而是挖苦讽刺,表现了蔑视的态度。
曲子是用第一人称来写的。这位叙事抒情的主人公,是汉高祖刘邦故乡的一个老百姓,而且跟刘邦过去有些瓜葛。作品一开始就通过他的所见所想,写出了皇帝到来之前乡村里的一片忙乱景象:社长挨户通知,大家要交纳草料,还要去应差役,不得推托,也不能当作寻常的差使看待。究竟出了什么事呢?传说纷纷,说什么“车驾”、“銮舆”今天要回故乡了。“车驾”、“銮舆”本来都是皇帝的代称,但乡民们是不知道的,他们莫名其妙地互相传告着。这位乡民感到纳闷了:这“车驾”、“銮舆”究竟是谁呢?他反复嘀咕着:“又言是车驾,都说是銮舆,今日还乡故。”这几句,生动地勾画了乡民的心理活动,同时以加重的语气点出了题目:有个大人物要还乡了。这样的开头是很巧妙的,因为乡民的疑问不但为下文的揭破汉高祖庐山面目埋下了伏笔,同时也引起了读者的悬念,大家都会很感兴趣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于是作者就继续写道:“王乡老执定瓦台盘,赵忙郎抱着酒葫芦。”“瞎王留引定火乔男女,胡踢蹬吹笛擂鼓。”这帮人闹烘烘地正在准备接驾呢。这一段,既写了汉高祖刘邦到来之前,村里家家户户都受到骚扰;又勾勒了社长和王乡老之流奔走趋奉的嘴脸。曲里使用了“妆幺大户”、“乔男女”这些字眼,充分说明了作者对这些人的鄙视。
从〔耍孩儿〕至〔四煞〕三曲,写汉高祖仪仗队的到来。多么的热闹啊,这里有画着日、月、龙、虎、凤五种图案的旗帜,有叉、斧、金瓜锤、朝天、鹅毛宫扇等仪仗,还有乘舆、黄罗伞和众多的男女侍从人员。这样煊赫的仪仗卤簿,大概就是“威加海内兮归故乡”的气派吧?但是,在乡民的眼中,这些仪仗都是些什么东西呢?“一面旗白胡阑套住个迎霜兔,一面旗红曲连打着个毕月乌,一面旗鸡学舞,一面旗狗生双翅,一面旗蛇缠葫芦。”尽是些奇形怪状的动物!还有那些叉子、斧头、甜瓜、苦瓜,都镀上了金银,枪尖上挑着马鞍,扇子上铺着鹅毛:多么奇怪的器仗!而人呢?“穿着些大作怪衣服”,一个个象泥塑木雕的判官!这样来描写皇帝仪仗,实在是大不敬!须知道,封建统治阶级之所以煞费苦心,把那些平凡的事物装点为“仙禽神兽”,之所以摆出这些庄严的仪仗,是为了造成“天威显赫”的印象,来吓唬人民的;如今“仙禽神兽”被还原为鸡狗雀蛇,一切庄严神圣的伪装都被拆穿,而显出其可笑、荒唐的原形,这怎能不大灭统治阶级的威风,而令人民群众拍掌称快呢?这种“还神奇为腐臭”的讽刺手法,是辛辣的,意味深长的。
作者的挖苦讽刺没有到这里为止,〔三煞〕以下,还有更精采的镜头。你看:汉高祖出现了,他是多么的傲慢而趾高气扬!这位乡民起初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称他为“那大汉”——这又是作者的大不敬!看到“那大汉觑得人如无物”的神态,他已经够不舒服了;没想到猛抬头一看,险些没把他气死!你道那被人称为“车驾”、“銮舆”的是谁?原来就是那无赖汉刘三!他脑子里的疙瘩解开了,汉高祖的庐山真面目被揭穿了,呼应了开头的疑问,同时使情节急转直下,变为愤怒的揭露与斥责。这位乡民指名道姓,把刘邦过去的根底一一细数:
〔二煞〕……你本身做亭长耽几盏酒,你丈人教村学读几卷书。曾在俺庄东住,也曾与我喂牛切草,拽坝扶锄。
〔一煞〕春采了桑,冬借了俺粟,零支了米麦无重数。换田契强秤了麻三秤,还酒债偷量了豆几斛。有甚胡涂处?明标着册历,现放着文书。
原来他不但和众人一样出身农户,干过农活,而且还耽酒、欠借、明抢、暗偷,样样都来。〔二煞〕和〔一煞〕两曲所提到的细节,多半是不见于历史记载的;但《史记》说刘邦少壮时“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好酒及色”,常欠人酒债,可见作者的虚构也有一定的根据。这种没有离开人物基本性格的虚构,是更能写出人物性格的本质的;但是这只有同人民站在一起的作家才敢这样写。因为“天生圣人”,皇帝的来历、言行无一不是非凡的,这是封建统治阶级套在皇帝头上的神圣光环。就是关于刘邦,不是也有很多“神异”的记载吗?他的母亲是“梦与神遇”,蛟龙出现,才怀孕生下他的;他醉卧的时候,“其上常有龙”;他“常有大度”,看相的人说他“贵不可言”等等。但是作者一概不选用这些材料,相反,却虚构了些无赖行径的细节,套在他身上,这不是有意要撕破那神圣的光环吗?就在这尖锐的揭露声中,刘邦从封建皇帝的崇高宝座上倒塌下来了,仿佛从天上掉到地下,还原了一个无赖汉的本来面目。
写到这里,作者意犹未尽,他又逼进一层,竟然写这位乡民向刘邦讨起债来了:〔尾声〕少我的钱差发内旋拨还;欠我的粟税粮中私准除。只道刘三谁肯把你揪捽住?白甚么改了姓更了名唤做汉高祖!
这真是既幽默又刻薄的嘲弄!“汉高祖”这么一个至高无上的称号,居然被他说成好象是为了赖债才改姓换名似的;实际上是讽刺他摇身一变,就从无赖变成了皇帝。读到这里,怎能不令人拍案叫绝!明代曲论家王伯良总结作曲规律,指出“末句更得一极俊语收之方妙”,本篇可谓深得此旨。因为它在高潮处戛然而止,留下了无穷的余味。
从上面的内容可以看到,作品对汉高祖刘邦是极尽揶揄讽刺之能事的。但汉高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典型,是那种无德无能,却偏要在人民面前装腔作势,卖弄威风的封建皇帝的典型。我们既要看到这个典型是根据刘邦的一些基本性格塑造的,又要不拘泥于是否都符合刘邦的性格,尤其不能执着于一些细节在历史上是否真正的发生过。因为作者是概括了一群封建皇帝性格的基本特征的,他的锋芒针对着一大群封建皇帝,首先是他所处时代的元代皇帝。这在君权至上的时代,在元代高压统治的时代,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他的这篇作品,能够起到破除迷信、解放思想的积极作用。
贯酸斋序《阳春白雪》,指出元曲有“平熟”、“媚妩”、“豪辣灏烂”、“造语妖娇”诸种风格;朱权《太和正音谱》论“古今群英乐府格势”,描状元曲家一百八十七人的风格,更使人有眼花缭乱之感;可见元曲是多彩多姿的。然而若就曲与诗词风格的根本区别而言,则诗词讲究含蓄蕴藉,而曲则贵在痛快淋漓,豪辣奔放,具有粗犷朴野的“蒜酪风味”。这种特点,尤以套数表现得更为明显。睢景臣的这一套《高祖还乡》,就十足的具备了这种风味。它写乡官乡绅们的丑态,一连刻画了社长、王乡老、赵忙郎、瞎王留几个人的动作嘴脸。它写皇帝仪仗装腔作势的可笑,一连描状了五种奇形怪状的旗帜,五种“不曾见的器仗”。它数刘邦和他的妻子吕氏两家儿的根脚,一口气举出了七八件见不得人的丑事。这样尽情的挖苦,尽情的嘲骂,把话说到十分,决不吞吞吐吐,不是给人留下了尖刻泼辣的深刻印象吗?
也许受到参军戏和宋杂剧滑稽作风的影响,散曲,尤其是叙事性的套数,往往喜欢在曲子里使用一些夸张的手法,滑稽的词句和语气,使曲子洋溢着一种幽默诙谐的喜剧味道。这在《高祖还乡》里是几乎充满全篇,难以句摘的。如果硬要举出一些例子,那么〔耍孩儿〕、〔五煞〕和〔尾声〕诸曲,可能就更为突出吧。以喜剧性的内容和语言引人发笑,在笑声中鞭挞丑恶的事物,这是多么高明的艺术手法!
《高祖还乡》喜剧效果的获得,同作者以跟刘邦有过瓜葛的乡民为叙事人这一巧妙的构思是有关系的。惟其是乡下人的眼中所见,心中所想,因而皇帝仪仗的稀奇古怪,才处处显得莫名其妙和好笑;唯其跟刘邦过去有过瓜葛,才能对他过去的无赖行径了若指掌,衬托出他做了皇帝以后装腔作势的可笑可恼。这一艺术构思,大概得力于杜仁杰《庄家不识勾栏》套的启发。然而杜作意在通过乡民对勾栏演戏这一新鲜事物的可笑叙述,构成全曲幽默风趣的风格,来引起读者的兴趣,目的是赞美新兴的戏剧演出。睢景臣则以这种构思移作对“至尊”的嘲讽,其内容、手法,又大大的发展了。
本篇在语言方面使用了许多口语、俚语,加上衬字较多,整个曲子就象平常说话一样的明白、流畅、生动,突出地表现出散曲语言通俗明快的特点。
关于睢景臣,史料记载不多。根据《录鬼簿》,只知道他是扬州人,大德七年(1303年)来到杭州。自幼聪明勤奋,喜欢音乐,但仕途上却不得志。曾经写过三个杂剧,也没有保存下来。这样潦倒落魄的文人,对元代深重的阶级压迫和民族压迫是体会得比较深刻的,因此写起散曲来才能嘻笑怒骂,把讽刺的矛头直指最高统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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